雁过留痕，风亦如此。风不会停。

——题记

我是一阵风，居无定所。我在一个小村庄里漂游，那是我唯一能停留歇息的地方。我一向自诩为能捎带这世间的一切事物，似乎的确是这样。

这个村子中的人世世代代生活在此，男耕女织，平凡而安宁。只是座落于山里，进出山时便有些困难。

村子不大，约莫有几十户人家。那里的人几乎都是开朗好客的，除了一处小院。院中僻静而荒凉，如果不是还住着一人的话，这位于村郊溪旁的小院将成为一座荒宅，被人们遗忘。院门正前方，便是一条小溪。虽说是溪，可每逢梅雨时节或夏季多雨时，它的水便也就不再为溪所承受的份量，严重时甚至可淹到一个成年男子的腰部。

院中住了两条生命—— 一个老人，一只猫，都老得快要看不清年岁。

老人很奇怪。无论冬夏，院门总是紧闭着。盛夏时节，只有孩子们到溪边来玩水时，老人连同小院才会被注意到，像家中落满尘埃的旧玩具。当然，就算如此，也只是匆匆瞟过一眼，继续闹着，笑着。每到这时，久久未开的院门会“吱呀”地呻吟起来，一位老人拄着拐从门缝中冒出来，拐杖“砰砰”敲着木门，使得木门更加不堪一击。

“你们这些小孩子，真不懂事，”她用自己满口漏风的声音斥道，“水是能玩的吗？快上来，都回去！”

如有胆大的驳她，老人就会立刻走到那个孩子面前，如鬼魅一般，仿佛他若不从，下一秒便会被那拐杖打中。如此一来，孩子们便再不敢停留，一溜烟跑远了，她才重又走进院中，关上那扇与她几乎同岁的木门。

老人此举惹恼了所有孩子，因为村中水分流后太浅，入后山又太深，他们只能在老人院门前的溪中玩。老人却赶他们走。酷暑难耐，几个淘气孩子便商议好捉弄老人。

为首的羽烁领着好兄弟在月光下来到村郊，故意戏水引得老人出来察看。

“你们这些……哎哟！”老人重重地摔倒在地。

突然，老人艰难的站起身，望着他们。孩子们愣住了，竟不曾想到逃。老人却失了平日的威风，叹口气，进院，关门。留下众小孩面面相觑。不知何时风又起，吹得身上冰凉。

几天后，我在村中逛着，竟到了老人院中。我看见羽烁徘徊在老人门前，似乎想说什么。隐约有些不安与自责，或是……懊悔。

“起风了，”他喃喃着，“真冷。”

羽烁上前一步，敲门，无人应答。佯作玩水，仍旧不见人。他陡然觉得风刮得太猛烈，卷走了什么东西。

一连七天，老人再没出来过。原本无温度的木门闭得更紧了，只听见院中老猫“喵”得一声长唳，声中带着切切悲意，没有一丝人的生气，像一个永恒的秘密。

第八天的时候，村中来人了—— 一个警察。

“请问祝女士住哪里？”那人向一个村民打听道。

“祝女士？我们村没有姓祝的人啊！”村民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。

“唉，同志，是不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，爱拄个红木拐杖？”同行的另一个村民想起了什么似的，问道。

“对对，她住哪一处？”

“村郊，就那条溪对面的小破院。”

警察谢过村民，正欲走去小院，被羽烁拦住了。

“叔叔，奶奶是有什么事了吗？”他声音打颤。

“啊？我只是来告诉她她姐姐醒了啊。”

一路上，羽烁缠着警察，问关于老人的事情。他了解到，老人原本是一个国家单位的工作人员，她姐姐也是。一次大雨倾盆，由于山体原因，泥石流爆发，她姐姐为了救她，一直昏迷不醒，换了老人一条命。可老人至此忘记从前的事，却还怕水，因为姐姐就是在水中昏过去的……

羽烁默然。他感到一种深深的内疚。风起，捎来凉意。

到了老人院中，却见门大敞，不见了老人。忽然听到一阵呼喊，羽烁匆忙丢下警察，跑到小溪深处。

那里，一个小孩子浑身湿透，他认得，那是他们村的小凛。他的身旁，是那个老人，静静地躺着，走完了她漫长的一生，却未来得及看一眼醒来的姐姐。

小凛说，是老人救了他。

沉默良久，羽烁眼睛像沾了什么东西，潮潮的，他似乎感到有一双手正抚摸着他的脸颊，叶儿沙沙作响，环绕在他的身旁。

哦，起风了。

作者：六（1）班 葛云缦

指导老师：喻 越